妇产科医生眼中的人流女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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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怀孕，可以让很多女性欣喜若狂，也可以让很多女性黯然神伤，她们不得不选择人流手术——让生不逢时的小生命提早终结。迫不得已的抉择，不堪回首的经历，人流给女性带来的，往往是身体和精神上的双重痛楚。而妇产科医生，在充当小生命“终结者”的同时，在某种意义上也成了人间悲欢的见证人。

那么，妇产科医生是如何看待这些人流女性的呢？医生们又会给她们提供哪些医学建议和忠告呢？为此，记者专程采访了工作在临床第一线的妇产科医生。从医生的口中，我们听到了一个个令人心痛和心酸的故事，希望这些故事和其中的医学知识，能带给女性朋友们更多的启示，从而学会如何真正善待自己。

记者在妇产科门诊见到王医生时，她刚做完多台人流手术，神情有些疲惫。作为妇产科女医生，她有着双重的身份：作为一名医生，她在门诊经常接触到前来做人流手术的女性；作为一位女性，她比其他男医生更能理解这些人流女性心中的痛苦与无奈。王医生告诉记者，来做人流的女性多数是年轻人，有的只有十七八岁甚至更小。开放的性观念、避孕意识的淡薄和孕产知识的缺乏，使她们不得不承受肉体和精神的双重痛苦。

由于长期所从事职业的关系，王医生对做人流的女性多了一份理解和同情，通过与她们的近距离接触和交流，王医生进入到她们痛苦而脆弱的内心世界。提到她们的故事，王医生不由得百感交集——

痛心：中学生竟成了人流室的常客

那天是周一，来门诊看病的病号很多。在这间整洁、光线充足的二楼妇科门诊，我身着洁白的隔离衣，有条不紊地忙碌着。当喊到“下一个，柳紫！”时，却迟迟不见人影，我感到很奇怪。过了许久，这个叫柳紫的瘦弱女孩才出现在我面前。看到她，我心里禁不住一阵难过——她年龄很小，中学生装束，那张稚气的脸，让你很难将她与“怀孕”联系起来。但她颤抖着递给我的B超单上显示，她确实怀孕了。领她走进门诊手术室，她瞪着惊恐的眼睛打量着室内的医疗器械，咬着嘴唇用胆怯的眼神偷看我的表情。我知道这是一个敏感的孩子，任何一句严厉的话，哪怕是一个鄙视的眼神，都可能对她造成心灵伤害。我微笑着鼓励她别害怕，然后扶她上产床躺下，感觉她冰凉的手在微微颤抖。在严格消毒外阴后，我边低声安慰她，边铺上了无菌洞巾。尽管如此，术中她还是紧张得哭出声来，我想，她是一个不足以承受这一切的孩子，就停下来耐心安慰她。吸管伸入她的子宫，我感觉到她子宫内壁很薄，手术必须非常小心。问她以前流过产没有，她不肯说，我说“相信我”，她才低声回答是第二次了。做完手术，我累得满头大汗，痛心地告诉她，如果再不爱惜自己，将来想做妈妈会很麻烦的。频繁的人工流产，导致子宫内膜变薄，短时期内是不能恢复的。若子宫内膜基底层完全损伤，可导致永久性闭经，终身不孕。

她哭了，给我讲起她的故事：

她原本生活在一个幸福的家庭，后因爸爸有了外遇，经常与妈妈吵架、闹离婚。她厌倦痛恨这个家庭，从初一就开始谈恋爱，寻找所谓的“温暖”和“爱”，结果不小心怀孕，被迫做了人流。术后，那小男友离开了她。她照常上学，不敢声张，伤心欲绝的她感到被整个社会抛弃了。这一次是与新认识的网友恋爱后怀孕的。她泣不成声，说知道不该放纵，可就是无法控制自己，像她这样的人也许没有资格当母亲了。我安慰她，只要以后注意，尚不会出现什么大问题，并教导她今后一定要自爱自重，给她讲流产可能出现的并发症，例如：大出血、子宫穿孔、宫颈撕裂，以及多次流产后会发生人流不全、生殖道感染等并发症。有的还会发生月经不调、宫颈粘连、继发性不孕、习惯性流产、闭经等。由于未婚先孕，精神压力巨大，经常害怕、忧虑、紧张，对身体危害很大。她害怕地流着泪，拉着我的手说：“我以后一定好好生活，谢谢医生！”

几年前我也曾接触过这样一个女孩，婚前性行为开放，缺乏避孕知识，前后三次来做人流。结婚后却不能正常怀孕，最后男方提出离婚。身心遭受打击的她精神失常了。后来，一看到小孩就说是自己的宝宝，要抱走，被孩子的父母推推搡搡，那情景让人心酸。

王医生的介绍令记者感叹。据报道，随着青少年性成熟期的提前和社会观念的逐步改变，一些未成年人在不懂得保护自己的情况下涉及性行为的越来越多，未成年人的意外妊娠，已成为我国日趋严重的社会问题。20世纪80年代以来，我国未婚青年性行为急剧增多，呈低龄化趋势。据重庆市计划生育科学研究所提供的资料显示，2002年我国人工流产总数为149.3万例，青少年约为40万例，占四分之一强。

为此，重庆、济南、杭州、西安、沈阳等地有关医疗和计生单位，相继建立了未成年人意外妊娠援助中心之类机构。如果少女发生无防护性行为，一周内都可以到那里采取紧急避孕措施，援助中心免费提供避孕药品和器具。少女如果出现意外怀孕，援助中心还会免费为少女实施终止妊娠的手术。中心将实行保护性医疗，严格保密，充分尊重个人隐私。

忱惜：宝宝成了感情的陪葬品

随着时代的发展，离婚率增加，人流数目也在增加。感情破裂，导致许多未出生的宝宝夭折。曾经山盟海誓的恋人，转眼间形同陌路，他们用流产终结了一段爱情，但是，留给心灵和肉体的创伤，却无论如何也不能轻易抹掉。王医生继续给记者讲述了另外一个病例——

柳紫术后第三天，我正在门诊埋头整理资料，这时，进来了一位叫宋丽珊的病人。她的脸颊上方有大块青紫，用垂下的头发遮住，表情淡漠地说要做流产术，然后把检查单和证明递给我，口气平淡，与通常来做人流的女性截然不同，像述说一件与己无关的事。这是位已婚女性，但没见男家属，是女友陪着来的。凭着职业敏感，我断定她遭遇了家庭暴力。门诊人来人往，为尊重她的隐私，我带她到另一间诊室询问流产原因，并把人流的危害告诉她，请她慎重考虑。她似乎被我的真诚感动，叹口气说：“我们经常吵架，他还动手打我，现在我们已协议好离婚，我不想让这错误延续下去，让孩子来到世间，遭受没有完整家庭的痛苦……”说着，语调哽咽。

几天后我给她做手术。在进行外阴消毒时，她告诉我：大学毕业与男友分手后，总寻不到如意郎君，眼看年龄奔向三十，在家人的催促下，匆匆嫁给了现在的丈夫。婚后发现丈夫是个风流成性的人，经常夜不归宿，在外寻欢作乐。她曾尝试着用真情感化丈夫，但他禀性难改，多次争吵后还动手打她，这次几乎把她打晕过去。她彻底绝望了，意识到当初的选择是个错误，对婚姻应宁缺毋滥。

严格消毒外阴后，手术分两个步骤进行。我先用扩宫器把子宫颈扩张到足够大小，然后把刮匙伸到子宫腔，小心地把胚胎刮下。这时，手术室内很静，静得几乎能听到刮匙作业的声音。问她痛不痛，她摇头，脸上分明有泪。

手术结束，按常规观察两小时，检查阴道流血和腹痛等情况。看她躺在床上脸色煞白，我倒了杯红糖水递给她。叮嘱她好好休息，至少卧床休息3～5天，加强营养，多吃高蛋白、高维生素类食物，多吃黄芪、阿胶、红糖、大枣、糯米、粳米、老鸡、生姜、菠菜、乌梅等。人流后的饮食要发挥补气血、调心绪等多重功效，食物搭配既要营养全面、品种多样，又要避免过高热量的脂肪，以帮助女性术后全面康复。

临床有不少类似情况，因离婚而要求做人流。面对这类病人，医生都会让其慎重考虑，为未来的孩子和自己负责。流产看上去简便，毕竟是一项手术，有一定的危险性。为了这些女性，王医生感到深深的惋惜和痛心，她真心希望年轻父母慎重选择婚姻，认真对待感情，不要让无辜的宝宝代其受过。

遗憾：为了优生而不得不放弃

不少职场女性因事业等原因选择了流产。虽然手术在短时间内结束了，留给身心的却是永远的伤痛。所以，为了减少不必要的痛苦，掌握避孕和优生优育知识尤为重要。王医生给记者举了一个案例——

门诊候诊室内秩序井然，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消毒液气味。我在反复的问诊、解释中已口干舌燥，这时，来了一位气质打扮像白领的沮丧的女性。她说要做人流，老公站在门口等候。我看她各项检查均正常，且已经32岁，就问她为什么要流产，她掉下了眼泪，说其实舍不得流掉，是迫不得已。“迫不得已？”我反问。“孩子是上天送给我的最珍贵礼物，我却没有好好珍惜！”她用手帕擦着眼角。我轻拍她的手背安慰她。

她介绍自己是一家公司的经理助理，为在竞争中立于不败之地，婚后没要孩子。转眼已到30岁，有楼有车，物质生活可谓丰厚，便没有再避孕。最近出现高烧、咳痰症状，去医院拍片说是支气管炎，治疗四天后出院。接着月经没来，化验才知道怀孕了。这消息让她和老公欣喜若狂，但一想到发烧、照X光、用药等事实，她不由吓出一身冷汗，担心生下畸形儿。晚上老做噩梦，梦到生下一个唇裂且少一条胳膊的孩子，于是尖叫着惊醒。她实在承受不了这样的心理压力，于是想流产后再怀一个健康的宝宝。

考虑到她早孕时接触过放射线、发烧、用药等情况，加上巨大的心理压力，不排除造成胎儿畸形的可能，同意给她做手术。术后给她做了优生优育、孕后注意事项、流产后休息调养的指导。告诉她人流后最好避孕半年至一年再怀孕。子宫内膜术后受损，需要一段时间恢复，过早怀孕，内膜未彻底恢复，将难以维持受精卵的着床和发育。然后我开药给她，告诉她服用量，注意卧床休息等。

人流时间以怀孕40～50天较适宜，若拖得太久，则手术会变得复杂且康复时间长。手术是应用器械在宫腔内进行，只凭手感及操作熟练程度。所以，做人流术可能会出现一些并发症，如人流综合征、子宫穿孔、吸宫不全、继发感染、宫腔粘连、经血潴留等。故提醒女性，要做好避孕措施，尽量避免做人流手术。

王医生告诉记者：来做人流的人不少，接触多了，觉得女人不容易的体会就越深，也就越发体贴、理解她们。用友好的态度，尊重病人；用精湛的技术，尽量减少她们的痛苦，这是医生的天职。作为女医生，真是希望永远没有人来做人流术。没有什么比生命更珍贵了。

震惊：人流术后不择手段减肥

记者在听王医生讲述人流女性的种种心态和经历之后，向她提到了一则新闻——

某大学学生雷雷刚从人流手术台上下来，便在好朋友的陪伴下外出爬山。雷雷虽虚汗直冒，脸色苍白，但她仍坚持从山脚到山顶走了个来回。据称这是最有效的减肥方式，目前在年轻人中很流行。据与雷雷同行的玲玲介绍，起初雷雷的精神状态很好，后来越走越慢，歇息的时间也越来越长，快到山顶的时候，雷雷脸色苍白，汗水直冒，虚弱得站都站不稳，她仍坚持上到了山顶。三人在山顶吃过午餐后，原路返回。据玲玲称，雷雷在途中用矿泉水吃了两次止痛片，五次躲到一旁“方便”。据称，三人晚上还要去网吧熬夜。“这样减肥效果才好！”玲玲说。她们认为人流后熬夜、进行强体力运动，是减肥方法中很有效的手段之一。

这则新闻让王医生感到极为震惊。对这种荒唐的减肥方式，她感到不可思议，也为这些女大学生的无知感到可悲，这无疑是在糟蹋自己的身体。人流是一种创伤性手术，它是用吸管或刮匙伸入子宫内进行机械性操作，将胎儿、胎盘以及胎膜等各种组织吸出来的过程。人工流产时胎盘被剥离后，子宫壁所留下的创面可有少量出血，如果为了减肥而不注意休息、营养，故意制造身体劳累而消耗体力，达到减肥的目的，无疑是在伤口上撒盐，它的直接后果是导致机体免疫力下降，造成感染、出血，严重者甚至死亡。比较常见的后果是，造成输卵管阻塞或子宫内膜受损，严重影响受精卵的着床，导致不孕等，给将来的婚姻生活埋下可怕的隐患。这种透支身体健康、拿一生幸福做减肥筹码的方式，等于饮鸩止渴，这种减肥方式实在不可取。郑重提醒年轻人，不要盲目追赶这种不计后果的“时尚”。

曾有一位临床医生告诉记者一件她亲眼见到的事情。有一女性怀孕后准备考研，于是放弃孩子。流产后由于不遵医嘱好好休息、用药，结果引起严重的感染性休克。拨打120送到医院后，脉搏微弱，血压几乎测不到，医生紧急采取手术，打开腹腔时，在场医生不由大吃一惊，原来盆腔已有脓液流出，医生不得不切除了子宫，才保住了病人的性命。从此，她永远失去了做母亲的机会，享受不到孕育宝宝的骄傲和自豪。她那绝望的目光，让医生想起来就揪心。这惨痛的教训，给那些流产后不遵医嘱的人重重地敲响了警钟。

链接：人流后的注意事项

①术后卧床休息两小时，以便医生观察子宫收缩及阴道出血的情况。

②保持外阴清洁。人工流产属无菌操作，术后难免有被细菌感染的可能。两周内禁止盆浴，一个月内禁止性交，防止阴道上行感染。

③术后2～10天有少量阴道出血属正常现象，术后有腹痛、发热、阴道出血量多于月经量，或出血时间持续两周，就必须及时请医生诊治。

④术后休息。按规定休息半个月，休息期间避免繁重的体力劳动，加强营养摄入，多食富含蛋白质、维生素的食物，促进身体康复。

⑤术后应注意避孕。有生育要求的，也应在半年至一年后怀孕鲆恕?p>

警醒：无痛人流，损伤依旧

只要到过人流室的人，相信都忘不了病人的呻吟和喊叫。在没有麻醉的情况下操作，给病人带来的痛苦是可想而知的。病人因疼痛而做出与医生不配合的举动，给手术的顺利进行造成一定的影响，有些对疼痛极为敏感的病人，甚至哀求医生立即停止手术。

近年来，由于麻醉学水平的提高，无痛技术已广泛应用到很多领域，“无痛胃镜”、“无痛分娩”、“术后镇痛”等给病人解除了痛苦，受到病人的广泛欢迎。“无痛人流”也在这时应运而生，它对手术时情绪紧张，或对疼痛刺激较敏感的病人来说，无疑是个极好的消息。

无痛人流采用的是静脉麻醉。静脉麻醉是全身麻醉的一种，即在静脉中注入麻醉药，这样只要几十秒钟即可起效，病人很快失去知觉，十几二十分钟后醒来，病人便可在不知不觉、没有痛苦的情况下完成手术，既达到一定的麻醉深度，解除手术时的疼痛，也能随着手术时间酌情补充麻醉药的剂量，且恢复迅速。正因为如此，无痛人流很受医生和病人的欢迎。

不过，由于要进行全身麻醉，麻醉本身有一些可能出现的并发症，所以要求病人手术前要像做其他大手术一样严格禁食禁饮。一些大医院为安全起见，方便管理病人，要求无痛人流的病人在术前一天开始住院，一直住到麻醉复苏，生命体征平稳为止，所以，一般要在医院住上两三天方能出院。由于多了麻醉和住院等程序，费用上会比普通人流贵上几百至上千元不等。据说在北京一些已开展无痛人流的大医院里，大多数病人均选择无痛人流，剩下一些未选择此项技术的病人，多是出于经济上的原因。

做无痛人流对麻醉技术要求较高，如果麻醉这关把握不好，可能会遗留下一些麻醉并发症，所以，必须由有经验的麻醉科医生来实施操作，并备好应有的监测及抢救设施。

很多医院自从开展无痛人流术以来，来做手术的病人络绎不绝，有的人居然三个月内来了两次。无痛人流虽然将手术的痛苦降到了最低，但也容易给人一种错觉：既然能如此轻而易举地解决问题，很多女性可能会对自己的身体抱着更加轻率的态度。实际上，无痛人流对女性身体的损伤与普通人流是完全一样的。人流只是避孕失败后的一种补救办法，女性还是要学会保护自己，谨慎一点。

编后：身心的伤害，留给女性的也许是心底永不磨灭的烙印。人流，已不单纯是个医学问题，同时也成了一个社会问题，应当引起社会上每一个人的重视和关注。文中素材主要由山东省禹城市人民医院妇产一科王淑宝医生提供，在本策划的制作过程亦得到北京大学第一医院妇产科白文佩副教授等的大力协助，在此表示感谢！（注：为保护患者隐私，文中所用名皆为化名）

小知识

人工流产术的禁忌症

①各种疾病急性期或严重的全身性疾病者；

②生殖器官急性炎症者；

③妊娠剧吐、酸中毒未纠正者；

④术前有发热者；

⑤术前三天有同房者。

人工流产前病人应做的准备

①先到医院进行尿妊娠试验、子宫B超、血常规等检查，医生会根据检查结果以及妊娠情况确定流产方式。

②若你正处于某种疾病的急性期，如贫血、心力衰竭、发热、生殖系统有炎症等，需要治疗后才能手术。

③如果有药物过敏史，应避免选择药物流产。中期妊娠进行人工流产时，用药前应做过敏试验并需要住院观察。

④流产的前一天应洗浴，更换内衣，带上卫生用品及少量食物到医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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